那天在网上乱翻辛弃疾的词，看到那句“东风夜放花千树”，心里直痒痒。查了半天才闹明白，人家写的是宋朝元宵节放烟火的阵仗。转念一想，现在哪还有这种景象，倒是刷到淄博打铁花的视频，嚯！铁水泼出来满天星子乱飞，跟词里“更吹落，星如雨”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！
连夜订了张机票奔山东，落地就雇了个车往博山石马镇钻。路上跟司机唠嗑才知道，这打铁花的老黄师傅从明朝祖辈就干这个，当地人元宵节靠它祭炉神祈丰年。到了地头才发现根本挤不进去——山沟沟里乌泱泱全是人，三脚架都没地方戳。只好扛着相机往土坡上爬，裤腿蹭得全是泥。
眼看天黑透，场子里突然炸响铜锣：
- 六个光膀汉子呼哧带喘抬着通红的炉子出来，铁水咕嘟冒泡
- 老黄师傅抄起浸湿的榆木板，舀起一瓢铁水往天上猛甩
- 旁边小伙抡圆了柳木棒“啪”地砸过去，轰一声！头顶炸开十米宽的金色铁花
镜头里全是白烟，刚抹把汗的工夫，第二瓢又上来了。铁水珠子劈头盖脸往下掉，烫得我蹦起来踩灭了三颗火星子。那铁花跟活了似的，半空里扭成龙凤的造型，爆开的金点子掉进湖面还滋响，真真儿是“玉壶光转，一夜鱼龙舞”。拍到后半夜相机没电了，瘫在草垛上翻手机录像，拍到个特神的画面：漫天火树银花底下，个小姑娘蹲在灯笼摊后头啃糖葫芦，红袄子被火星映得发亮。冷不丁想起词里那句“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，噗嗤笑出声——敢情辛弃疾几百年前就见过这场景！
回程路上琢磨，老黄师傅他们赤膊抡铁水的架势，跟当年祭炉神的匠人没两样。铁水泼出去时，汉子们吼的那声号子震得山响，哪像现在城里放电子烟花，按键一按就完事。这滚烫的非遗活儿传到第五百年，泼的还是风调雨顺的念想呐。